皇后端坐凤位,含笑望向苏溶月的方向:“苏夫人,忠勇侯府今日备了什么物件?”
刹那间,殿内目光再次齐刷刷汇聚到苏溶月身上。
苏溶月不疾不徐地起身,敛衽一礼,姿态从容:“回禀皇后娘娘,臣妾惭愧。忠勇侯府所献之物,实不敢与娘娘的绿松玉石、太子妃娘娘的传世墨宝相较。不过是些粗浅玩意儿,胜在凝聚了我侯府上下,尤其是府中三十位仆妇们连日赶制的一片赤诚心意。”
没有金手指,但我有党的三大法宝啊,群众路线永不过时!
她微微一顿,目光坦然扫过众人,语带真诚:“是一些精巧的竹编器具。虽非金玉,却胜在实用,承载的是我们阖府祈愿灾民早日重建家园的微薄心意。若各位大人、夫人不弃,愿慷慨解囊,无论多少,忠勇侯府皆感念不尽。”
皇后闻言,眼中掠过一丝赞许的兴味:“哦?竹编器具?倒是别致。快呈上来与诸位看看。”
随着皇后话音落下,几名内侍小心地抬上几个大托盘。红绒布掀开,殿内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。
只见托盘之上,整齐码放着一系列精致的竹编器物:一个个造型别致、大小成套的食盒、果篮、茶笼,篾条细匀,编出流云纹,提手处缠了防滑的棉线,可见用心。
甚至还有几件精巧的乐器——一架形制古朴的竹笙,一支笛孔圆润的竹笛,以及一管尤为特别的竹箫,箫尾坠着朵丝线编的梨花,花瓣边缘还微微卷着,像刚从枝头摘下来的,沾着点怯生生的嫩。
每一件都可见选料之精、编织之密、打磨之细,朴素的材质在匠心和巧手下焕发出温润的光泽。
“哎呀,这竹编竟能做出如此雅致的用器!”
“好手艺,这食盒看着就结实耐用!”
“忠勇侯府果然用心了,并非敷衍。”
赞誉之声此起彼伏。苏溶月这波“低调奢华有内涵”的操作,显然戳中了在场许多务实官员和命妇的心。
竞价很快热烈起来。
楚晗坐在一旁,看着众人对竹编赞不绝口,指尖悄悄掐进帕子 —— 她的字画虽清雅,却不如这竹编来得接地气,更讨赈灾的彩头。
拍卖开始后,不少官员举牌。先是食盒被京兆尹以三百两拍走,茶笼被礼部侍郎夫人抢去,其他器具也很快被拍走,最后轮到那管竹箫时,殿内静了静。
“五百两。”
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,众人循声望去,竟是盛礼安。
他坐在末席,指尖搭在案几上,目光落在竹箫上,神色淡淡的。
无人再争。首辅开口,自带威严。
伶俐的内侍将那只竹箫取下,恭敬地捧至盛礼安面前。他抬手接过,随即目光抬起,状似随意地隔着屏风掠过来。
苏溶月只觉得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扫过,心里的小鼓咚地敲了一下,但脸上依旧是“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什么都不知道”的端庄微笑。
最终,这批倾注了侯府仆妇心血、兼具实用与艺术价值的竹编制品,竟拍出了远超预期的四千二百两善款!
苏溶月再次起身,对着四方盈盈一礼,感激之情溢于言表:“侯府谢过各位大人、夫人慷慨解囊,此情此义,妾身与侯府上下铭记于心。愿此善款能助灾民早日渡过难关。”
盛礼安握着刚到手的竹箫,修长的手指抚过冰凉的竹节,最后停留在那朵小小的梨花上。
她叫……苏溶月?
他想起那句 “梨花院落溶溶月”,倒像是为这竹箫题的注。
他将竹箫揣进袖中,端起茶杯,遮住唇边几不可察的弧度。
拍卖全部结束,内侍来请苏溶月缴银。她掏出随身的一千两银票递过去,从容道:“劳烦公公随我回府取剩下的,今日出来得急,没带足现银。”
内侍显然没料到还有这种操作,愣了一下,但看苏溶月气定神闲、身份尊贵,只得躬身应下:“是,奴才遵命。”
——————
拍卖殿外的偏殿。
“啪 ——!”
脆响炸在死寂里!
楚晗被一股力道甩出去,踉跄着撞在金砖上。膝盖磕得钻心,发髻散了,珠钗滚地,碎响刺耳。半边脸瞬间肿起,疼得她眼前发黑,耳朵嗡嗡响。
太子赵珏站在她跟前。
高大的身影挡着昏灯,影子压下来,几乎裹住她整个人。
胸膛起伏,脸拧成一团,哪还有半分平日的温文?只剩暴怒与噬人的阴鸷。那双总带笑的眼,此刻烧着妒火,淬着杀意。
他蹲身,薅住楚晗衣襟,将人提起来,逼她仰头对自己:“说!贱人!你对萧怀瑾,是不是还没死心?!”
楚晗魂都飞了,浑身抖得像筛糠。眼泪混着屈辱砸下来,声音破碎:“没…… 没有!殿下!臣妾和他早断干净了!今日只是……”
“断干净了?!”
赵珏猛地掐紧衣襟,勒得她喘不上气。鼻尖几乎贴她脸,气息热得危险,裹着酒气:“你当孤是傻子?瞎子?!”
“萧怀瑾!”他声音陡然拔高,“众目睽睽之下!四千九百两!就买你一幅破画!那是你的画!他是在打孤的脸!是告诉所有人,他还念着你!”
“而你!”
另一只手猛地扣住她下巴,指节泛白,力道能捏碎骨头:“你看他的眼神!那欲语还休的贱样!当孤看不见?你们眉来眼去,真当孤是死人?!”
“不…… 不是的…… 殿下……”
楚晗疼得眼泪更凶,下巴像要脱臼,只能发出呜咽:“是他…… 是他要那幅《潇湘奇观图》…… 臣妾没有…… 臣妾不敢……”
辩解的话颠三倒四,全被恐惧搅乱。
“不敢?”
赵珏猛地松了手。
楚晗像块破布,重重摔回地上。他站起身,在狭小的偏殿里踱步,袍角扫过地面,带起股阴风,活像头焦躁的困兽。
“呵…… 不敢?”
他停下脚步,背对着楚晗。肩膀还在因愤怒轻颤,声音却冷得像结了冰:“孤看你是巴不得吧?巴不得跟他重温旧梦?嗯?”
楚晗瘫在地上,捂着肿脸,只剩无助的啜泣。连辩解的力气,都被抽干了。
赵珏缓缓转身。
脸上的暴怒没了,沉淀成深不见底的冰冷,和渗人的残忍。他走到楚晗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她。
“好,很好。”
“他对你情深,你就去利用!” 赵珏唇角勾着毒笑,“缠他!吊他!让他欲罢不能!”
“让他心甘情愿…… 把忠勇侯府的立场,把萧家未来的选择,都捆在东宫的战车上,给孤送过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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