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烬把机械义肢架在工作台上时，指尖的油渍蹭到了台面边缘的划痕 —— 那是三年前林薇用螺丝刀刻的小齿轮，刻完还笑着戳他的腰：“工程师的浪漫哪，就是让每颗螺丝都听话，你可别以后修义肢时把自己绕进去。”
现在他还真快绕进去了。
台灯的光昏黄，照得机械义肢的金属外壳泛着冷光。
这义肢是他自己改的第三版，左臂齐肩截肢后，他从废弃的坦克里拆了液压装置，又从医院的手术机器人上卸了精密齿轮，硬生生攒出这么个 “怪物”—— 肘部藏着备用弹仓，能装五发钢针；掌心有微型扳手，拧螺丝比徒手快三倍；最底下的脚踝关节还能弹出防滑钉，爬城墙时能用。
可今天检修时，他发现液压管又磨破了，油乎乎的液体渗出来，在台面上积成小水洼，像极了当年林薇流在防线上的血。
“操，又得换管子。”
他骂了句，从抽屉里翻出备用件 —— 那是去年从一辆报废的军用车上拆的，管子上还印着模糊的编号：“PM-0715”。
看到这串数字，他的手指突然顿住。
PM，普罗米修斯计划的缩写。
0715，是林薇的生日。
三年前的画面突然撞进脑子里。
那天也是赤雾浓得化不开，他设计的外围三号防线突然失灵 —— 本该触发的电网没通电，本该升起的隔离墙卡在半空。
行尸像潮水似的涌进来，林薇当时正带着平民撤退，为了挡后面追来的畸变体，她硬是把炸药包扔向尸群，自己却被爆炸的余波掀倒，小腿被一只行尸咬得血肉模糊。
他当时疯了似的冲过去，用扳手砸烂那只行尸的头，抱着林薇往医疗站跑。
林薇趴在他背上，血浸透了他的衣服，还在笑：“朔烬，别自责，防线…… 可能不是你的问题……” 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，再醒来时，己经开始异化，最后是他亲手给她注射了安乐死。
后来铁卫给的结论是 “工程师操作失误，导致防线故障”，他认了，把所有错都揽在自己身上，首到今天看到这根液压管的编号 —— 当年三号防线的电网设备，用的就是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报废零件。
“不是我的错……” 他低声念着，手指攥紧了液压管，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疼。
这时，门外突然传来 “砰砰” 的砸门声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门板拆下来。
“朔烬！
开门！
铁卫例行检查！”
他心里一紧，赶紧把那块从纵火者身上捡的铁卫布料塞进抽屉，又用抹布擦干净台面上的油渍，才慢悠悠地开门。
门口站着两个穿深灰色制服的铁卫，领头的是赵峰的副手张彪，满脸横肉，手里拿着个文件夹，眼神扫过屋里的工作台，最后落在他的机械义肢上。
“朔哥，别来无恙啊。”
张彪皮笑肉不笑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力道重得让他踉跄了一下，“赵队听说你这义肢改得厉害，正好有个活，得你去干。”
朔烬皱着眉：“什么活？
我现在就是个守门的，修不了复杂的东西。”
“别装蒜。”
张彪把文件夹扔在工作台上，打开来，里面是张皱巴巴的图纸，画着地下工事的结构，“这是城西废弃的弹药库，最近总出故障，需要人去检修防御系统。
整个铁城，除了你这个前防御工程师，没人懂这玩意儿。”
朔烬的目光落在图纸上，心脏猛地一跳 —— 这弹药库的位置，正好在当年三号防线的正下方。
而且图纸上标注的防御系统，和他当年设计的防线核心装置几乎一样。
“我不去。”
他往后退了一步，“我早就不是工程师了，而且城西现在靠近外围，赤雾浓得很，太危险。”
“危险？”
张彪冷笑一声，伸手揪住他的衣领，把他按在墙上，“朔烬，你别忘了，你当年可是戴罪之身！
要不是赵队保你，你现在早被扔去喂行尸了！
现在让你干点活，还敢推三阻西？”
机械义肢的关节突然 “咔嗒” 响了一声，是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。
张彪注意到了，眼神沉下来：“怎么？
想跟我动手？
我告诉你，今天这活你干也得干，不干也得干！
明天早上八点，在城西门集合，迟到一分钟，后果你自己想！”
说完，张彪狠狠推了他一把，带着另一个铁卫摔门而去。
朔烬靠在墙上，胸口起伏着，刚才被揪过的衣领皱成一团。
他走回工作台，捡起那张图纸，手指在弹药库的位置摩挲 ——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，赵峰突然让他修这个，又偏偏在粮仓被烧之后，难道和纵火的事有关？
他翻开文件夹的最后一页，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小纸条，上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字：“小心弹药库的 B 区，有异常震动。”
字迹很潦草，不像是铁卫写的，倒像是有人偷偷塞进去的。
谁会塞这张纸条？
是提醒他，还是警告他？
他把纸条揉成一团，塞进嘴里嚼了嚼，咽了下去 —— 在铁城，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送命。
然后他重新拿起液压管，开始安装，手指却比刚才稳了很多。
如果弹药库真和当年的防线有关，那他正好去查清楚，林薇的死，到底是不是 “操作失误”。
安装到最后一步时，他突然发现义肢的内侧有个暗格 —— 是他当年改装时留的，里面藏着一张缩小的三号防线原图。
他把原图拿出来，和铁卫给的弹药库图纸对比，发现弹药库的 B 区，正好对应着当年防线的电网控制室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 他低声说，把原图塞回暗格，又在义肢的备用弹仓里多装了两发钢针。
明天去城西，他不仅要修防御系统，还要找出当年的真相 —— 还有粮仓纵火的幕后黑手。
窗外的赤雾更浓了，透过玻璃看出去，像是整个世界都被泡在血里。
他想起林薇最后说的话，突然觉得，铁城这摊浑水，比城外的尸潮还要危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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