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苏尘，是青木门最末等的杂役。
此刻刚过子时，后山柴房的窗纸透着点朦胧月色，我攥着劈柴斧的手却全是汗——不是累的，是冷的。
山风从门缝钻进来，裹着股极淡的血腥味，那味道不像山里的野兽，倒像……师兄们练剑时，剑刃划破手掌的腥气。
青木门小，拢共就三十来号人，师父是个半只脚踩进筑基期的散修，师兄师姐们最高的也才炼气五层。
我们守着这处偏远的山头，靠给山下村落看风水、斩些小妖换口吃的，日子清苦，却安稳。
可我知道，这份安稳是假的。
半个月前，天剑派的人来过。
那是修仙界顶顶有名的大宗门，弟子们穿的流云剑服，比我们青木门最好的法衣还亮。
为首的是个面白无须的修士，后来我才知道，他是天剑派掌门凌苍的亲传弟子，叫赵峰。
赵峰站在山门里，目光扫过我们这些杂役时，像在看地上的泥。
他问师父：“青木门藏没藏混沌灵根？”
师父当时脸都白了，连连摇头：“仙师说笑了，我们这小宗门，连五灵根弟子都少见，哪敢藏混沌灵根？”
混沌灵根，那是传说中的东西。
据说能吸收天下所有属性的灵气，修炼速度是常人的十倍，还能练任何功法。
可这东西太逆天，近百年来就没听说谁有过——天剑派找它，找的哪是灵根，分明是找个由头。
赵峰没再追问，只留下句“若有消息，立刻报给天剑派”，就带着人走了。
可从那天起，师父就总盯着我看，眼神复杂。
我知道为什么——我是青木门唯一的“五灵根”，金木水火土全杂在丹田，修炼速度慢得像蜗牛，被断定是废柴，只能干劈柴挑水的活。
他们都说，五灵根是最没用的废根。
可师父偶尔会跟我说：“苏尘，别信那些话，灵根这东西，谁说得准呢？”
那时我不懂，首到今夜。
“轰——！”
一声巨响突然从山门方向传来，震得柴房的木梁都在抖。
我手里的劈柴斧“哐当”掉在地上，刚要起身，就听见大师兄的嘶吼：“天剑派的狗！
你们敢闯青木门！”
是天剑派的人来了！
我脑子“嗡”的一声，下意识就往柴房最里面钻——那里有个师父帮我挖的暗格，是怕山里的野兽闯进柴房，给我留的藏身地。
我刚钻进暗格，就听见柴房的门被一脚踹开，沉重的脚步声踏进来，伴随着粗哑的呵斥：“搜！
掌门说了，青木门肯定藏了混沌灵根，就算翻遍每个角落，也要找出来！”
暗格的缝隙很小，我只能看见一双双穿流云剑服的靴子在柴堆里踢来踢去，剑鞘撞在木柴上，发出“砰砰”的响。
我的心快跳出来了，死死捂住嘴，连呼吸都不敢重——我是五灵根，要是被他们当成“混沌灵根”抓去，肯定活不成。
“这里没东西，去前殿！”
脚步声渐渐远去，我刚松了口气，前殿方向传来的惨叫却像刀子一样扎进耳朵。
那是二师姐的声音，她平时最疼我，总把省下来的聚气丹塞给我，说“苏尘，好好练，以后别再当杂役了”。
可现在，她的惨叫里满是血沫，没一会儿就没了声息。
我死死咬着嘴唇，尝到了血腥味。
暗格太小，我蜷在里面，浑身发抖，却不敢哭——一哭，就会被发现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。
只有师父的声音，还在前殿里响着，嘶哑得不像样：“凌苍！
你凭什么灭我青木门！
我们根本没有混沌灵根！”
“凭什么？”
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，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，“凭我天剑派要找的东西，藏在哪，哪就得灭门。
你青木门碍了我的眼，就算没有混沌灵根，也该杀。”
是凌苍！
他亲自来了！
我透过暗格的缝隙，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站在前殿中央，衣摆上绣着天剑派的剑纹，手里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——那是天剑派的镇派之宝，流云剑。
师父就跪在他面前，道袍上全是血，胸口插着一把短剑，却还撑着最后一口气，盯着凌苍：“你会遭报应的……”凌苍冷笑一声，抬脚踩在师父的背上，手里的流云剑高高举起：“报应？
在修仙界，实力就是报应。”
“噗嗤——”长剑落下，师父的脑袋滚在地上，眼睛还睁着，望向柴房的方向。
我的心像被生生撕开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，却只能死死憋着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。
凌苍低头看着师父的尸体，语气平淡：“搜他的身，看看有没有混沌灵根的线索。”
两个天剑派弟子上前，翻遍了师父的道袍，最后从他怀里摸出一枚青绿色的令牌——那是青木门的掌门令，师父平时总戴在身上，说“这是青木门的根”。
“掌门，就一块破令牌。”
弟子把令牌递给凌苍。
凌苍看都没看，随手就往柴房的方向扔来——令牌“哐当”一声砸在柴房的门框上，弹了几下，滚到了暗格的门口。
我的呼吸瞬间停了。
就在这时，暗格外传来脚步声——是刚才搜柴房的弟子，他回来拿落在这儿的剑鞘。
我盯着那枚近在咫尺的掌门令，脑子里突然闪过师父最后望向柴房的眼神，想起他说的“苏尘，别信那些话活下去”。
我不能死！
弟子的靴子越来越近，眼看就要踩到令牌。
我猛地伸出手，飞快地把令牌抓进怀里——就在令牌碰到我手心的瞬间，一股温热的气流突然从令牌里窜出来，顺着我的手臂，钻进了我的丹田。
“嗯？”
外面的弟子突然停下脚步，疑惑地“咦”了一声：“刚才好像有灵气波动……”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死死攥着令牌——丹田处的五灵根突然发烫，原本杂乱无章的五系灵气，竟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，开始绕着令牌的气流旋转，渐渐凝成一团灰黑色的气。
而那股温热的气流，像一层膜，把我丹田的灵气波动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。
“哪有什么波动？
你看花眼了吧！”
另一个弟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，“掌门催了，赶紧走！”
“哦，来了！”
脚步声渐渐远去，柴房外彻底安静下来。
我在暗格里蜷了很久，首到天快亮，才敢慢慢爬出来。
柴房外，满地都是尸体。
大师兄、二师姐、做饭的张婶……还有那些和我一起劈柴的杂役师兄，他们全都倒在血泊里，道袍被剑气划得稀烂，脸上还留着临死前的不甘。
前殿的匾额“青木门”被劈成两半，掉在地上，被血染红。
整个青木门，就剩我一个人了。
我走到师父的尸体旁，跪下，把他的脑袋抱起来，轻轻放在他的脖子旁，又把那枚掌门令——现在己经变得冰凉，没了半点灵气——塞进他的道袍里。
“师父，我活下来了。”
我声音沙哑，眼泪砸在师父的道袍上，“他们说您藏了混沌灵根，可您根本没有。
他们杀了我们全门，就因为您碍了他们的眼。”
“我知道了，师父。”
我摸着丹田处那团灰黑色的气，想起令牌钻进丹田时的感觉，想起师父说的“灵根这东西，谁说得准呢”，“我的五灵根，好像不是废根。”
“您放心，我会活下去。”
我站起身，捡起地上一把没断的短剑——那是二师姐的剑，剑刃上还沾着血，“我会用这灵根，练最厉害的功法，杀了凌苍，杀了所有天剑派的人。”
“我会为青木门，报仇。”
天刚蒙蒙亮，山风卷着血腥味，吹得我浑身发冷。
我最后看了一眼青木门的废墟，转身，朝着后山的迷雾谷跑去——那里是青木门的禁足地，传说有吃人的猛兽，却是现在唯一能藏住我的地方。
身后的山门越来越远，可师父临死前的眼神、二师姐的惨叫、凌苍冰冷的笑声，却像刻在我脑子里，永远都忘不了。
我叫苏尘，以前是青木门的杂役。
现在，我是青木门唯一的余孽。
也是天剑派，催命的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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