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娟搅动着杯里的拿铁，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。
她甚至没抬头看林宇一眼，目光始终落在自己新做的美甲上，那上面镶嵌的碎钻，在咖啡馆温暖的灯光下，折射出细碎而冰冷的光芒。
林宇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，有点喘不过气。
他放在桌下的手下意识地握紧，指甲深深陷进掌心，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。
“为什么？”
他的声音有些沙哑，干巴巴的，像从生锈的喉咙里挤出来一样。
“为什么？”
李娟终于抬起了头，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和不耐烦，就像在看一只路边摇尾乞怜的流浪狗，“林宇，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？
我们都是成年人了。”
她将身边一个崭新的LV包包往桌上一放，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轻响。
“你看看你，再看看我。
我想要的，是这个，是宝马车，是市中心的大平层。
你能给我什么？
你连下个月的房租都快交不起了吧？
你画的那些大饼，我吃腻了。”
每一个字，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，狠狠扎进林宇的自尊里。
他想反驳，想说自己正在努力，想说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。
可这些话堵在喉咙里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在那个刺眼的LV标志面前，他所有的辩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。
是啊，他拿什么给？
他一个月工资五千，刨去房租水电，再挤出两千寄回老家，剩下的钱只够他吃泡面。
他身上这件洗得发白的T恤，还是两年前在网上花三十块钱包邮买的。
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穷鬼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轻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。
“娟儿，跟这种穷光蛋有什么好说的，浪费时间。”
一个穿着范思哲T恤的青年走了过来，手腕上明晃晃的劳力士金表，差点闪瞎了林宇的眼。
他很自然地坐到李娟身边，一条胳膊揽住她的纤腰，示威似的捏了捏。
李娟非但没有抗拒，反而像一只温顺的猫，柔顺地靠了过去。
青年叫马涛，是林宇公司的项目主管，一个标准的富二代。
林宇瞬间什么都明白了。
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，眼前阵阵发黑。
原来不是他不够努力，而是他努力的速度，跟不上李娟换男友的速度。
“马主管……”林宇咬着牙，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。
“别这么叫，听着怪生分的。”
马涛掏出一根华子点上，轻蔑地上下打量着林宇，眼神里充满了戏谑，“哦，忘了告诉你，从明天起，你不用来上班了。
我觉得你的能力，配不上我们公司的发展。”
轰！
林宇的脑子炸了。
他丢了爱情，现在连饭碗也丢了。
马涛似乎很享受林宇此刻的表情，他从钱包里抽出一沓厚厚的钞票，足有上万块，然后像是丢垃圾一样，扔在林宇面前的桌子上。
“拿着。
娟儿跟我说，你最近挺困难的。
这些钱，就当是我给你的遣散费，也是你这两年当‘舔狗’的辛苦费。”
钱，散落了一桌，甚至有几张飘到了地上。
咖啡馆里所有人的目光，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过来，充满了同情、鄙夷和看热闹的幸灾乐祸。
羞辱！
赤裸裸的羞辱！
林宇的身体在微微颤抖，不是因为害怕，而是因为愤怒。
一股火山般的怒火，在他的胸腔里疯狂冲撞，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成灰烬。
他死死地盯着李娟，那个他爱了两年，曾发誓要守护一辈子的女人。
而她，只是挽着马涛的胳膊，脸上带着胜利者般的微笑，眼神里充满了快意。
仿佛林宇越是痛苦，她就越是开心。
“林宇，拿着吧，这是你应得的。”
她娇滴滴地对马涛说，“涛哥，你对人家真好。”
这最后一句话，彻底击溃了林宇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幻想。
他忽然笑了。
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，他站起身，拿起桌上的一杯白水，然后猛地泼在了马涛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。
“哗啦——！”
马涛瞬间成了落汤鸡，整个人都懵了。
“草！
你他妈找死！”
他暴怒地跳了起来，扬手就要打人。
林宇却看都没看他一眼，只是双眼通红地盯着李娟，一字一顿地说道：“李娟，我祝你们……”他顿了顿，嘴角的笑容带着一丝狰狞。
“天长地久，婊子配狗！”
说完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，将身后那对狗男女的尖叫和咒骂，彻底抛在了脑后。
走出咖啡馆，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。
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淋了个透心凉，也浇灭了他心中那股疯狂的火焰，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麻木。
他像个没有灵魂的游魂，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。
城市的霓虹灯在雨幕中化开，变得模糊而怪异，就像一个个择人而噬的怪物。
他输了。
输得一败涂地，一无所有。
“叮铃铃——”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，是房东打来的。
“小林啊，你那个房租，明天必须交了啊！
不然我只能把你的东西扔出去，把房子租给别人了，现在等着租的人多着呢！”
“知道了。”
林宇麻木地挂断了电话，心中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。
他被这个城市彻底抛弃了。
他停下脚步，站在一座桥上，看着桥下浑浊翻滚的江水。
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，己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。
就这么跳下去，是不是一切就都解脱了？
不！
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。
他可以死，但不能这么窝囊地死！
他想起了自己的老家，那个在秦岭深处，己经十几年没回去过的破旧祖宅。
虽然贫穷，但那里有他童年的记忆，有他父母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。
回家！
这个念头一旦出现，便不可遏制地疯狂生长。
这个吃人的城市，老子不待了！
他用身上仅剩的几百块钱，买了一张最便宜的绿皮火车票。
在火车“咣当咣当”的声响中，他离开了这座让他遍体鳞伤的城市。
高楼大厦渐渐远去，取而代之的，是连绵不绝的绿色山峦。
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，林宇那颗冰冷的心，似乎也渐渐有了一丝温度。
一天一夜后，他又转了长途汽车，最后在泥泞的山路上徒步了两个多小时，终于看到了那个记忆中的小山村。
村子很破败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，许多人家都早己搬走。
他的祖宅，在村子的最深处，更是破旧得仿佛随时都会倒塌。
院子里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，屋顶的瓦片也掉了大半，门板腐朽，虚掩着，仿佛一推就倒。
林宇推开门，一股尘封多年的霉味扑面而来。
屋子里空空荡荡，除了厚厚的灰尘，什么都没有。
他放下背包，开始默默地打扫。
仿佛只有让自己忙碌起来，才能忘记那些伤痛。
在清理父母遗物的时候，他从一个破旧的木箱子底下，翻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。
打开油布，里面是一本线装的古书，封面是暗黄色的，因为年代久远，己经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了。
这是什么？
林宇有些疑惑，他从来不知道家里还有这种老古董。
他拍了拍上面的灰尘，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第一页。
书页早己泛黄发脆，上面是用毛笔写就的繁体字，龙飞凤舞，他辨认了半天，才认出开头的几个大字。
**“赶山，非移山，乃驾驭山川地脉之灵气……”**林宇皱了皱眉，看着这句没头没尾，像武侠小说一样的话，忍不住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自嘲地开口问道：“爸，妈，这就是你们留给我最后的玩意儿？
这东西，能当饭吃吗？”
最新评论